李贤没想到,赵嘉在山上与他说的那一番话,竟成了遗言。
“我寻你来不是为上党或是秦赵,而是一件陈年旧事,此事陈压我心头多年,我已呈书皇帝,此回上郡,绝不再返咸阳……不过,唉,罢了。”
他这些年处理六国贵族遗留之务是看惯了贵族表演,只需要静静等着,他们就会继续说。
这个赵嘉也毫不例外。
“当年因我之祸,使沈枝吕泽他二人分离。若能得一二良机,该我与他们当面谈,前后因果,虽已错过,但有的话总要坐下来畅开心扉才算结束……只不过,他二人如今职务不同,属实难办。”
李贤听罢,摇摇头。
赵嘉始终就是这样一个为情义所困的人。这样的人,注定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王。
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年受某人感染了还是怎么回事,他也变得心软而多管闲事起来。他取下随身带着的专职刀笔,很快刻好一卷文书交给随从。
“上党之事难以速结。我会让吕泽从南郑郡到骊山暂处他事。”
赵嘉到底也没能直言说下去,毕竟他很明白,很少有晚辈会真的把过来人的建议放在心上。
殊不知,李贤并不算一个晚辈,他身上秘密太多,从而说话做事都让人感到疑惑。
李贤留下了陈伯,叮嘱他,大巫出现之前,不亮符牌,则不要动手。
“如果赵高的目标不是雍城王,而是公主殿下呢?”陈伯问。
他又想,也许他该相信许栀,相信她时至今日,她不会像是十年前一样拿自己的命去赌。
“她会撑到她父皇来,”李贤一顿,“在我与子婴回来之前,你要不惜代价护她安全。”
——
骊山高台,雨水浇透他血迹斑驳的衣衫,他痉挛地抽搐了好几下,终于停止呼吸。
赵高深深呼出一口气,当即高声,“公子嘉其心不死,寓意谋反,企图戕害永安殿下,现已被公主手刃,就地正法。”
“皇帝陛下责令让公主静养,公主不听,现今暴雨,血污蔓延,不利公主。”他语气陡转变低,又喝道,“来人,将公主殿下带入殿内避雨休息。”
陈平赶在众人出来之前,先一步奔出了殿。
“公主殿下金尊玉贵,岂是尔等卒卫随意请入!”
陈平这才看到平台之上的血迹。
赵嘉竟死了!?
他胸口的伤尤其显眼,这与当年张耳死状相似。
他心中大震,虽然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谈话,只能迅速判断局面。
“公主殿下久病缠身,业已神志不清。”
“赵府令何出此言?”陈平道,“公主殿肃清旧案,握有主审之权。”
他立马抹去脸上的雨水,“蒙大人正在快马加鞭的路上,殿下需要暂且忍耐,以待援手。”
“殿下!”
他这一喊,许栀这才回过魂,狼藉一片,血腥味钻满了她鼻腔。
讥嘲讽喻也罢,赵嘉却是她这么多年潜心诚意而视,她甚至……私心地已经将他真正当成了长辈,好不容易,他就能像是郑国,像韩非一样,真正地置身事外,回到故地,回到上郡。
但现在,他死了。
生命就是这样不堪一击。即便他经历了许多难以想象的曲折,可死亡,不会对任何人仁慈。
赵高享受嬴荷华面露痛苦,见她神色扭曲,他又道,“公主殿下不要觉得这匪夷所思。皇帝陛下早料到赵嘉归心不一,从他来秦的时候,就没想过让他活着离开上郡。他竟然还想回到咸阳述职,这实在荒谬,更是欺君。”
陈平的阴谋对事,而赵高对人,且算阴狠。
“其实公主殿下,虽说你自小长于法家之手,可到底被内宫妇人淳于越之流养育数载,阴谋诡计多少也是朝政国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