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什么爹?上对不起老的,下管不了小的……窝囊废一个!”
这冰冷的隔绝,已然无声地传递到了下一代。李桂珍的大孙子小峰都上初中了,路上遇见赵老汉老两口,眼神陌生得像看路边的石头。一次语文课,老师布置作文《我的爷爷奶奶》。小峰回家,怯生生地问李桂珍该怎么写。李桂珍正在切菜,闻言“啪”地把菜刀往案板上一剁,脸色瞬间沉了下来:“写什么写?你没有爷爷奶奶!当他们都死了!”小峰被吓得一哆嗦,小声辩解:“可……可同学都要写……”李桂珍厉声打断:“少跟人家比!没有就是没有!”后来,小峰那篇作文,写的是隔壁热心肠的张爷爷。老师在班上当作范文朗读,夸赞“观察细致,感情真挚”。无人知晓,当念到“张爷爷粗糙温暖的大手”时,小峰心里却晃过村口那个拄着拐杖、总偷偷看他的陌生老人的影子。那眼神里,似乎也藏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温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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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像无声的河流,裹挟着这家人向前流淌。那道陈年的伤疤,结了厚厚的痂,无人再轻易触碰,却始终醒目地横亘在那里,昭示着无法愈合的过往。赵老汉和赵老太更老了,记忆如同被风化的墙皮,一片片剥落。有时,赵老太会茫然地抬起头,问刘玉梅:“建国……今天来吗?”刘玉梅只能含糊地应着:“妈,大哥……他忙,最近活儿多。”老人便不再追问,只是迟缓地点点头,继续挪到院门口那张小板凳上坐下,浑浊的眼睛望着村道尽头。她在等什么?或许是一个模糊的身影,或许是一声久违的呼唤,或许仅仅是一个能让她浑浊目光停留片刻的念想。
三十年的寒冰,岂是一朝一夕能融?再滚烫的血,在这样漫长的冷遇里,也早已变得温吞,渐渐失去温度。然而,生命的藤蔓自有其向上攀爬的力量,孩子们的心,并非铁板一块。
前些日子,赵老太在院墙根下精心侍弄的那几丛月季开得正好,粉的娇嫩,红的似火。李桂珍三岁的小孙女囡囡,像只懵懂的小蝴蝶,被那绚烂的色彩吸引,摇摇摆摆地跑过去,伸出小手就要够那开得最艳的一朵。赵老太正在旁边,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,怕花刺扎了孩子,颤巍巍地连声唤:“慢点!慢点!小心扎手!奶奶……奶奶给你摘!”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,说完自己也愣住了,有些无措地看着那小小的背影。
囡囡闻声,仰起粉嘟嘟的小脸,一双清澈无邪的大眼睛望着赵老太,竟然毫无障碍地、脆生生地喊了出来:“奶奶!”
那一声“奶奶”,像一道微弱的、却带着奇异温度的光,骤然刺穿了凝固三十年的坚冰。赵老太整个人僵在原地,仿佛被施了定身法。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像从一场漫长的梦里惊醒,枯槁的手抖得不成样子,慌忙去够那朵开得最盛的月季,几乎是慌乱地摘下,小心翼翼地递到囡囡面前,浑浊的老泪再也抑制不住,汹涌地冲出眼眶,顺着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。
就在这时,李桂珍找孩子的声音由远及近。她转过墙角,正撞见这“其乐融融”的一幕——婆婆泪流满面,女儿手里捏着那朵刺眼的红月季,还仰着小脸。那声稚嫩的“奶奶”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。李桂珍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如同骤然降临的寒霜。她几步冲上前,一把抱起囡囡,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,自始至终,没有看泪流满面的赵老太一眼。她抱着孩子转身就走,脊背挺得笔直僵硬。
然而,那朵被囡囡紧紧攥在手里的月季花,花瓣鲜红欲滴,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。它没有被丢弃,被小主人一路牢牢抓着,带回了那个始终对老屋紧闭大门的家。鲜红的花瓣,像一滴凝固的血,也像一粒微弱的火种,在懵懂的孩童手中,无声地传递着某种无法被彻底掐断的讯息。
人心并非顽石。再深的刻痕,也经不住三十年风霜雨雪的消磨。当年那口咽不下的气,那桩辨不清的理,早